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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的生活平静无波，又暗流涌动。表面上邵群还是那个纨绔子弟邵公子，身后围着一群小跟班儿，其中还有他“罩着”的李程秀。可是只要多关注邵群几眼，就明显能感觉到，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邵群满脸就写着四个字：不可一世。除了对朋友和蔼点儿，其他人基本是一点就着，没人敢去得罪他。现在，他眉宇间却好像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是在火药上加装了安全阀，突然就沉了下去，变得没那么容易爆炸了。 

据可靠消息透露——其实即使不用透露，大家也都看出来这安全阀究竟是谁了。 

“我操，邵群是不是得精神分裂了，看他那样我快吐了！”这天，周厉终于忍不住跟柯以升诉苦。 

“可不是，三句不离李程秀。”柯以升叹了口气，显然也深受其害——过早地遭遇了十年后才会遭遇的事情。现在说邵群以后的结婚对象不是李程秀他都不相信了，从小到大，邵群没对谁这样过。 

“你说他到底是咋回事儿啊？还能回去不？” 

“谁知道呢......我看他乐不思蜀了。” 

两人不由得怀念起以前的邵群了。虽然脾气差点儿，但至少……性取向跟他们合得来。 

而邵群虽然有点儿乐不思蜀的意思，却也没一刻不在想回去的办法。现在的生活固然很好，可没有他，那边的程秀怎么办？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状态。可他要是回去了，这边的程秀又难保不会像以前那样受欺负。光是想想，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看了一眼李程秀低头仔细研究那个大块头手机的认真神情，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银行卡。那里面有小十万块钱，是他短短几天里能弄到的最大数目。这钱放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款子，能让李程秀那样的家庭宽裕很多很多。即使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也不至于困难到退学。 

“程秀，来，我教你发短信。”他探身过去，下巴自然而然搁在李程秀肩上。李程秀的身子顿时就有些僵硬，轻轻点了点头。 

“挺简单的，只要会拼音就行了，你看。”邵群娴熟地按着按键，编辑好一条短信发到了自己手机上，举到李程秀眼前，“看，这就是你发给我的短信。” 

看着一行“邵群天下第一英俊潇洒”，李程秀忍不住笑了：“明明是，你自己写的。” 

“那你来，打点儿什么发给我。”邵群看他笑了心里也高兴，把那个手机递回去。没一会儿，手里的手机就发出“滴”的轻响。 

不愧是老子媳妇儿，一学就会。邵群这么想着，美滋滋打开手机，入目的一句话让他愣了愣，而后脸上的笑容又放大了好几倍。 

秀：邵群大好人 

发完短信的李程秀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邵群的目光，又真心实意地对他笑了笑，笑得邵群心跳不止。要不是理智告诉他不能现在对李程秀太好免得十年前那个又干什么混蛋事儿，他一准按着人亲爽了再说。 

这天放假，两人在小公寓里待了一整天。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干，就是聊聊天，看看电影，可两人没一个觉得无聊。邵群本想晚上让李程秀留下，可李程秀家里还有个人得照顾，没办法，他只得提出去送李程秀一程。 

夏日的夜晚褪去了白昼的闷热，夜风捎着清凉。两人一人手里拿了一根雪糕，并肩走在路上。邵群三下五除二大口大口很快剩了根棍儿，李程秀却十分珍视地小口小口抿着，这时还剩一大半儿，下面已经有些融化了。 

“李程秀。”邵群叫他。 

“嗯？”李程秀闻声侧过头，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 

邵群伸手替他抹了，开口道：“要是我哪天回去了，你就......别找我了，离我远点儿。” 

令邵群没想到的是，李程秀并没有问为什么，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短暂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邵群反问。 

李程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怕别人对他不好，就怕别人对他好。他不想和邵群产生过多接触，奈何邵群就爱黏在他身边，对他好得连他自己都惶恐。他不断告诉自己，不应该这样，不应该眷念邵群对他的好，何况人家已经结婚了，以后不会再和他有交集。 

偶尔，他会觉得邵群的结婚对象很值得羡慕。那个人一定挺完美，浑身挑不出错来，才能把这样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儿收得这么服帖。 

邵群见李程秀默默地似乎有些出神，也不说话了。程秀能答应得这么轻易也是好事，只要不发生当年那样的事，他可以顺利地完成学业，得到一份优秀的工作，日子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安逸平和，不会再过那种拮据的生活。 

只是看到他没一点儿留恋，邵群心里终归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继续走，拐进一条小巷。老街区的地形错综复杂得能跟迷宫媲美，人员也鱼龙混杂。路边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蹲在地上抽烟，见着有人来了，漫不经心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却一下子定住了。 

“喂，你们看那小孩脚上的鞋。”有人悄声说。 

于是几个人的目光全部汇集在邵群那双能值四位数的鞋上，一个个眼里都冒着光。这片儿平时治安并不好，没什么人烟，对方又是小孩儿，在他们眼里就像条砧板上的大鱼，还不是任他们宰割？想着，几人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喂，等等。” 

邵群脚步顿了顿，皱眉回头看过去，心里一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侧身一步护在了李程秀身前。 

“看你一个小孩儿还挺有钱，借哥哥点儿花花？”为首的男人一把搭上了邵群的肩膀。汗臭味儿扑面而来，让邵群暗骂了一声操，一把拿下了那条胳膊，语气不善：“要多少。” 

放在以前，敢来抢他邵群的东西那是活腻歪了，没打进医院都算好的；可现在受制于年龄和身体的限制，他只能破财消灾。 

“也不多，五百，零花钱而已。”男人比出五个手指。 

邵群拿出钱包点了点，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块钱：“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看见邵群给钱，李程秀又急又怕，眼圈儿都快红了，手里的雪糕融化了也顾不上擦。可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钱给还上。 

没抢到理想的数字，那帮人显然不太满意，正想再接着敲点儿，直接要那双鞋得了，有人就“咦”了一声：“这儿还有一个！”巷子里没路灯，又是在墙角，李程秀瘦小的身子被邵群挡得严严实实，现在才被发现。 

邵群心里“咯噔”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眉目里浮上显而易见的怒气：“别动他。” 

那帮人哪儿会理一个小孩的威胁，拨开邵群就要去揪李程秀，其中一个还语调暧昧，嘀咕着这小孩儿长得挺白净。这可算触到了邵群那根儿引线，他一下就点着了，上去把那男人往外一搡，怒吼出声：“我他妈让你别动他！” 

“操！”那人顿时也毛了，上来就是一脚，“你他妈一个小屁孩儿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邵群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对他连骂带打的，怒火登时噌噌涨，一拳挥了过去：“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儿，想要钱就别他妈毛手毛脚的，你他妈也配！” 

邵群打人，就是一个狠字。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这堆畜生不配碰程秀，就连李程秀抱着他拼命喊也是一脑门热血。没一会儿，他和拼命拉他的李程秀身上挂了好几处彩。而对方也没好到哪儿去，谁都没想到这小孩儿打起架来这么狠这么疯。两方推搡了许久，直到那男人一脚把邵群踹在墙上，邵群骂了一声，倏地感觉后心一凉，接着就是一热，伸手摸了摸，摸到墙上一片支棱出来的玻璃。 

这感觉......何其熟悉，他可一点儿都不想重温。 

拉着他的李程秀正喊着什么，脸色猛地一变，扑过去颤声开口：“啊......血......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夏天穿得轻薄，邵群的衣服又是浅色，即使光线模糊也能清清楚楚看见他后背晕开的一片血痕。几个混混怕闹出人命，见状就揣着那一百多块跑得比谁都快，留下李程秀无措地扶着邵群，满脸眼泪喊他的名字，后来又想起什么，抖着手拿出手机拨120。 

真是报应，邵群想，都这时候了还要被捅一次，不过应该没捅到要害。要是他邵群风风光光几十年最后就死在这事儿上，也太他妈憋屈了。 

身后的温度在一点点散失，伤口刺痛，衣服被粘在身上，又闷又热，意识也渐渐有些混沌。邵群摇了摇头，拿出兜里那张银行卡，塞进了李程秀手心：“拿着，密码你生日。” 

好容易描述清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李程秀哽咽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也不知道邵群为什么要突然送他银行卡，只是哭着摇头。邵群为了他伤成这样，他怎么还能再要人家的钱。 

“拿着。”邵群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硬是把那张卡包在了李程秀手心，“不然老子再去捅自己一刀。” 

“你......你别乱说......我不能......”眼泪滴在那张银行卡上，敲打出噼啪的声响。 

“有什么不能的，你就当是替我......替我保管的，有空再还我。好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邵群舍不得看他哭，抬手替李程秀擦了擦脸颊上的泪，忍着疼一番好说歹说，这才勉强让李程秀收下了银行卡。 

远处传来救护车刺耳的喇叭声，邵群似乎是放下了心，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握住李程秀的手糊里糊涂地说了什么就睡过去了，隐约听到李程秀哭喊着邵群两个字。 

再醒过来，他觉得身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他记得先前应该是身上又开了道口子，昏过去了，现在应该是在医院。 

可眼前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布窗帘柔和的色彩，床头熨好的西装，地上散落的玩具......还有一旁安稳睡着的人。 

这他妈......回来了？ 

邵群连忙往背后一摸，光滑又平整，哪有什么伤口？掀起衣服一看，肋下那道伤疤朝他咧嘴。 

“媳妇儿，媳妇儿！”他摇晃一边的李程秀。 

李程秀被他惊醒了，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坐了起来：“怎么了？正正，又哭了？” 

“你掐我一下！”邵群撸起袖子，送到李程秀面前，“赶紧掐，用劲儿掐！” 

虽说不知道邵群大早上把他摇醒做这个是什么用意，可看邵群着急忙慌的样子，李程秀还是伸手掐了一下邵群的胳膊：“......这样？” 

至于为什么邵群大喊了一声疼之后激动得压着他做得当天连床都没下去......可能是做了噩梦吧。李程秀想，有时候，家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成年人。 

 

 

后续。

李程秀看着呼啸远去的救护车，整个人仿佛冻住了一般，银行卡边缘在手心里硌出了红印也浑然未觉。 

接下来的几周，邵群没来学校。周厉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点儿消息，虽然没找李程秀什么麻烦，可看他也没好脸色。不过这些都不是李程秀所关心的，只要知道邵群没有生命危险，他就松了口气。他没有渠道去获知邵群现在的状况，只祈祷邵群能平平安安。 

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一个月，李程秀偶然听到了前座女生讨论八卦，说邵群要回来了。本来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李程秀只当耳旁风，可他忽然有一种很玄妙的直觉，好像邵群真的要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但只要人没事，即使两人再无交集，他也觉得欣慰多过遗憾。 

收拾好书包，李程秀步伐轻快地走出了教室。 

这个时间学校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然而在几十米之外的校门口，有几个身影还站在一起，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靠在墙上的周厉郁闷道：“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你他妈有多能腻歪人，我们快被你整吐了。” 

“前段时间？”往校园里望的邵群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就前段时间，十年以后的你穿过来了，说是结婚了，结果跟李程秀那小娘们儿可劲儿腻歪，还为了他让剌了个口子。我说，你不会以后十年以后真成同性恋吧？” 

邵群闻言一愣，脸色阴晴不定，前段日子的经历浮现在他脑海里。正当几人以为他是被同性恋这事儿恶心到了的时候，他忽地一捶围墙，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妈的，十年以后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