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女人

时间:2022-10-06 01:14:32

工地上的女人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春草跟随小叔子四奎一起走进了建筑工地。春草穿一件大红上衣,在耀眼的阳光里显得很刺眼。忙碌着的民工们都不约而同地直起了腰,眼睛肆意地瞄向了那团火红。四奎的吆喝声适时响起:都瞅啥?没见过咋的?没见过请家里去,七个盘子八个碗当奶奶给伺候起来。

民工们哄笑,这个死四奎,经常领的女人回来,害得民工们一次又一次地跟着眼热。春草来的头一天晚上,得胜就守在工棚外面,见有想进屋的民工就喊。别进去,我姐夫正“变态”呢,出了事,你负责?得胜没料想,四奎会出来。四奎从后面“当”地给了得胜一脚,骂道,瞎咧咧啥?我告诉你啊,春草是我嫂子,都给我注意点。尤其是解手,谁再出了门就掏家伙,随便乱拉拉,我把他老二给割下来切成片炒尖椒吃。

四奎的这番话是说给大家的,民工们都明白。看来,今天晚上是没戏看了。民工们嘟囔着“没劲”的话,纷纷进了自己的工棚。

四奎去找木匠,在他住的大筒子屋里间隔出一块,又专门留了门口,这是给春草设置的单间。铺是通铺,虽然隔开了人影,睡觉的时候两面翻身还是会感觉得到。春草这一晚上都没睡什么觉。刚眯了一会儿,就做了个梦。梦见两个女儿哭着喊妈妈,春草很着急,想去抱抱女儿,一着急梦醒了。醒了就听外面脚步声踏踏响,民工已经开始打饭了。

春草来工程队打工,是跟丈夫大奎赌气。这个大奎,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了。正月初五,从族里兄弟四奎家喝酒回来,就把一沓子钱扔到被窝里,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明天上医院。春草就愣住了,孩子大人身体好好的,干吗上医院?大奎说,我都联系好了,乡里管事的也打点好了,没事。

春草说,你在说啥啊?大奎喷着酒气说,你装啥糊涂啊?给你做手术,把输卵管给我接上。我琢磨好了,我得要儿子。要是大奎心平气和地跟春草商量,春草也不会生气了,要孩子这么大的事,大奎跟几个叔伯兄弟一商量就自己决定了,那我春草是什么?当初,生了两个女孩,是大奎怕挨罚做的结扎手术,如今这是看人家四奎家有儿子脸上挂不住了,不知道从哪弄俩钱想要儿子了。春草说,大奎,你别喝两盅酒就抽风,想生儿子你去找别人生去,我不是你生儿子的工具。大奎怒了,臭娘们,你不是工具你是啥?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明天就给我上医院。

第二天,春草没有跟大奎上医院。大奎气急败坏打了春草。春草把大奎的所作所为报告了乡里的妇联和派出所。派出所来民警,大奎就堆在那了。连说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打仗不记仇,我们两口子是闹着玩,在被窝子里说急了,往后我注意还不行吗?民警教育了大奎,大奎吓得不轻。

眼瞅着就到春天了,被大奎搞得一团糟糕的春草跟大奎妥协,要孩子的事先放放再说,咱明年就申请名额。大奎旗开得胜,连说我不等,再说申请名额人家也不会给。你赶快去医院得了,两个月就能怀孕了,明年八月节前后坐月子,不冷不热的天气正好不遭罪。春草气得没办法,大奎一条道跑到黑的毛病谁也改不了。春草就赌气把孩子交给了母亲照料,自己跟四奎出来打工来了。

春草说是出去打工,其实是想躲躲大奎,让他一个人在家好好反思反思,这个死脑筋,只能让他自己开开窍了。四奎为这事去找过大奎,问嫂子跟他走行不行。大奎说,她愿意上哪上哪,有风她就使风,有雨她就使雨,我就不信了,没有她这臭鸡蛋,我还做不了那蛋糕了,没有她我要不了儿子了。四奎笑了,说哥你消消气。我嫂子这人有文化,高中毕业生呢,不像我那傻娘们,好糊弄。你得慢慢跟她商量。要不这样吧,我先带着她,时间长了,她就回心转意了。

春草既然来了,就不想在工地干呆着。趁着四奎不忙,春草找他商量。四奎说,这样吧,伙房正缺人做饭,你先干着。要是怕烟熏火燎活磨叽,过几天大楼就该抹灰了,立上吊盘,你去开吊盘。春草感激四奎为她想得周到。小叔子四奎比春草小不了几岁,上学的时候,还做过几天初中同学。只不过那时候四奎是差等生,根本攀不上学习好的春草。

春草在工地给一百多工人做饭,活计忙。忙起来更好,这样就可以忘掉丈夫大奎要她生儿子的要求了。四奎时不时就过来,主要是问问有没有民工捣乱的。春草这个时候,早已成了民工们心目中的偶像,民工们争着帮助她干活。民工们干不了细致活计,都抢着帮春草从工地往回捡废木头做柴火。

另一个做饭的老白头气得骂,你们这帮看人下菜碟的货,我一个人做饭的时候,你们连一块木头都不帮我拿。人家春草这才刚来半个月,木头可都堆成山了。

春草这些日子很少看到四奎了。白天,工地有给四奎管事的工长。四奎一直在外面陪人喝酒,问民工,四奎陪的都是啥人喝酒。民工就说是甲方的施工员,或是哪哪的领导。不过,春草知道四奎每晚上都回来。有时候还领人回来。春草觉轻,有几晚上她被身下晃悠的板铺弄醒了。起先还以为是地震,后来感觉那板铺很有韵律地动。春草这才想起来,自己住的这间房,跟四奎住的那间板铺是连着的。那边有什么风吹,这边就会跟着草动。

春草有一种预感,民工在外面对四奎的议论都是真的。春草就知趣地用被子蒙上了头。可不知道是怎么了,春草这么一想,那声音就使劲往她的耳朵里钻,想捂也捂不住。春草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一次脾气。

四奎从来没有看出春草是这样的烈性子。四奎非但没有恼怒春草的胡闹和不留情面,反而感觉到一层温暖的味道。乡下的老婆从来对自己都是百依百顺的。乍一有春草这样的打打闹闹,四奎觉得新鲜。

四奎向春草保证说,嫂子,我再也不往回领女人了。春草往外走,她要去给民工们开饭了。心想,死四奎,你跟我保证有什么用,你那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春草真的没有搬走,继续跟四奎住一趟房,身下的板铺仍旧连着。四奎再也没有往屋里领过女人。民工们在一起议论,说春草真有两下子,硬把四奎的“变态”给治好了。

转眼就到了端午节,春草提出回家看看。春草回家过节连来带去,一共才用了两天。

原来是不争气的大奎出事了。大奎去乡里的饭店,被县局给抓起来了。本来想和孩子多呆两天,可一气之下,春草就回到工地。

四奎是接了大奎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大奎出事了。四奎把手机递给了春草,说是大奎打来的电话。春草说,我不用听了,他在笆篱子里了!四奎没有撤回手机,说,嫂子,大奎哥检查出病来了。春草接了手机,大奎在里面哭唧唧地说,春草,我在里面干活晕倒了,到医院一检查,我得了癌症,得需要钱做手术,化疗。你可不能看着我死啊。春草的心“咯噔”一沉,拿手机的手就不听使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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