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震林的一封信

时间:2022-08-12 08:59:03

1967年2月17日,谭震林给写了一封信,表明了他对的看法,表示了对和中央小组的愤慨。看后转送给了,后又把的批复件撕掉了。我亲历了这封信的处理过程。

(一)

1967年2月11日和16日,在中南海怀仁堂分别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碰头会。在这两次会上,围绕开展要不要党的领导、要不要保留老干部、要不要稳定军队等重大问题发生了争执。参加会议的李富春、李先念、谭震林三位副总理和、、聂荣臻、四位元帅及余秋里等,与陈伯达、康生、谢富治、、、王力等中央小组一伙人展开了面对面的激烈斗争。其中,谭震林批驳“群众不答应(上海市委书记)陈丕显进京(躲难)”时说:什么群众、群众,还有党的领导哩!不要党的领导,一天到晚老是群众自己解放自己,自己教育自己,自己闹革命,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形而上学!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整掉老干部,把老干部一个一个打光,把老干部都打光!四十多年的老革命,落个家破人亡。这一次()是党的历史上斗争最残酷的一次,超过历史上任何一次!愤怒到极点的谭震林脱口说出“三不该”。

事后,把“三老四帅”的仗义执言称之为“大闹怀仁堂”。

谭震林在“大闹怀仁堂”后,余气未消,又连夜写了一封信给,进一步表明自己对的看法和对及中央小组一伙人的无比愤慨。信中写道:

本来我在今天会议上把该说的话已全部说完了,可我觉得,有必要再写这封信。如算斗争,这是我第三次反击:第一次是在前天的电话中,第二次是在会议上。我之所以要如此,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和中央小组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革命路线的执行者,但他们根本不听主席的指示,背着中央政治局,另搞一套,在全国到处挑起事端,制造混乱。竟闯到政治局会上拍着桌子喊叫:“,我要造你的反!”主席是全党的主席,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造主席的反,你把主席放在什么地位,其狂妄骄横真比武则天还凶。

他们根本不作阶级分析,手段毒辣是党内没有见过的。一句话,把一个人的政治生命送掉了,名之曰“冲口而出”。陶铸、刘志坚、唐平铸等一系列人的政治生命都是如此断送的。他们煽动红卫兵,疯狂揪斗老干部。省级以上的高级干部,除了在军队的,住中南海的,几乎都挨了斗,戴了高帽,坐了“飞机”,许多人身体被搞垮了,弄得妻离子散,倾家荡产的人不少,谭启龙、江华同志就是如此。他们还搞了个百丑图,在北京、上海、西安到处印发,影响很坏。我们党简直被丑化得无以复加了。真正的修正主义分子、反革命分子无人过问,他们有兴趣的就是打倒老干部,只要你有一点过错,就非整死你不可。他们能执政吗?能接班吗?我怀疑。

我想了很久,最后下了决心,准备牺牲。但我决不自杀,也不叛国,我决不允许他们如此蛮干。总理已被他们整得够呛了,总理胸襟宽,想得开,常劝导我们等候下去。等候,等候,等到何时?难道等到所有老干部都被打下去再说吗?不行,不行,一万个不行!这个反我造定了。下定决心,准备牺牲,也要斗下去,拼下去。

这封信于2月17日上午送到了林办。我收到谭震林的信,做过必要登记和摘要后交给了张云生。他当时是负责向报告动态的秘书。

第二天,张云生向、叶群做了汇报。没有任何表态,信又回到我手里。照规矩,如果林、叶没有进一步处理意见,这封信我就存入档案。

第三天,即2月19日下午,叶群叫内勤通知我带上谭震林的信去见她,她又看了一遍信,让我跟她一起去见。

正在西客厅踱步,见叶群进来抬眼看她一下,并不停止脚步。叶群拿着谭震林的信站在靠门口的地方,缓缓地对说:“一一呀,谭老板(指谭震林)的信你不能压下呀,你得有个态度啊!”

没回答。叶群继续说:“我知道,你跟他们有感情,想照顾他们(指“三老四帅”),不愿意跟着讲。可是,你不知道啊,最高(指)发火啦,雷霆震怒啊!谭老板现在给你写了信,你却连个态度都没有就把信压下了,人家(指及中央小组一伙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你呀?他们会说你同意谭老板的观点,那时候你就有口也说不清了。”

那天,叶群向汇报了开会批评“三老四帅”的一些情况,反复地劝表态,把信转走,而就是不搭腔,一直慢条斯理地在那儿踱步。过了好一会儿,叶群说:“我把谭老板的信拿来了。你看是不是这样,你说几句,表明你的态度,让小李替你写下来,然后把信送给主席。”

被叶群说动了。他止住了脚步,望着叶群:“说个什么呀?”

叶群也未说出子丑寅卯来,她没有替拟出批语,只是要表个态,表明不同意谭震林的观点。看着天花板站了一会儿,示意我坐下记录,然后口授道:“主席:谭震林最近的思想意识糊涂堕落到如此地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现将他的来信送上,请阅。”

他望望叶群,说道:“就这样,可以了。”然后又转身去踱步。

我当即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拿起一张16开白纸,用钢笔把口授的话誊写在上面,签了名,落款“十九日”。回到办公室,我把谭震林的信附在这张纸的后面,用毛笔写了信封:“呈”,于当天下午亲自送到中办秘书局由他们转送给了。

第二天,把信退给了。在口述的“主席”二字上用铅笔划了个圆圈,表示已经看过。

那天,我路过客厅外走廊时,发现靠沙发的痰盂里和旁边的地毯上散落着一些纸片,似曾相识,便弯下腰看了一眼,原来是写着说谭震林“糊涂堕落”的那张纸。当时,我想不出为什么要撕碎它,只是认为圈阅过的文件、信件都是历史文献,应该保存,就从痰盂里捞了出来,晾干拼好粘好,存入档案。

(二)

此处的叙事需回到2月16日。

当天的怀仁堂会议一结束,、、王力即秘密整理了“2月16日怀仁堂会议”的材料,向汇报。一伙把“三老四帅”对的正确意见说成是“一场新的大的路线斗争”,经过一番密谋,按照的授意,、、王力拿着材料连夜去那里告了黑状。这个材料后来也送给了一份。

2月18日深夜至19日凌晨,即召集会议对“三老四帅”予以严厉斥责。参加怀仁堂会议的10个政治局委员,一下子有7个站出来挑战,挑战和中央小组,如不立即反击,将难以继续进行,甚至夭折。必须亲自迎接这个挑战,保卫。

这次会议,托病没有出席。点名由叶群作的“代表”。在会上说:中央执行八届十一中全会决议,百分之九十七八是正确的,错误只是百分之一二三,谁反对中央就是反对我!你们要否定,办不到!十一中全会决议你们都是举了手的,为什么又反对呢!尤其对、谭震林、不满。说:你们说、陈伯达不行,那就让来当中央小组组长吧!谭震林、当副组长,余秋里、薄一波当组员。再不够,把王明、请回来,力量还不够,把美国、苏联也请来。陈伯达、枪毙!康生充军!我也下台!你们把王明请回来当主席么!指责:“要翻的案,全党不答应!”指责谭震林:“也算是老党员了,为什么站在资产阶级路线上说话呢?”并挖苦谭震林:说什么不该革命四十年,不该活到六十多岁,不革命可以退出嘛!至于不该活到六十多岁,那有什么办法?已经活了嘛!

当场对叶群说,你回去告诉,他的地位也不稳啊,有人要夺他的权哩!让他做好准备,这次失败了,我和他就撤出北京,再上井冈山打游击!

这是叶群第一次代表参加中央最高层会议,回到毛家湾已经是凌晨时分了。那天,她显得情绪亢奋,一进办公室就让内勤把我找去帮她整理会议记录,详细追记会议情况,天快亮了才去睡觉。下午起床后向做了汇报,劝说把谭震林的信转给。这就是反复踱步后才决定转信的那一幕。

(三)

发火的导火索是、、王力告状,特别是他们说要翻的案,使大为气恼。转的谭震林的信到手里应该是2月19日下午晚些时候,离“雷霆震怒”已经过去10多个小时了。

看了谭震林的信是什么态度?后来,当有人提及谭震林骂是武则天时,说:她不配。她没有那个本事!那年,上报、审批的参加“五一”、“十一”庆祝活动人员名单,只批准“二老四帅”出席,唯独不同意谭震林出席。在一伙发起的“反击”的浪潮中,谭震林被称为“的黑干将”,在全国到处抓“谭震林式的人物”。

谭震林和其他几位副总理及老帅们触动了,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下令、谭震林、“请假检讨”,下令召开政治生活会批判“三老四帅”,决定以中央碰头会取代中央政治局碰头会,实际使中央小组取代了中央政治局,成为了党、政、军事务的决策中心。让一伙把持更多权力,是为深入开展排除阻力,为自下而上向“走资派”全面夺权扫清道路。“三老四帅”的抗争不仅没有让警醒,反而被当作障碍予以清除,客观上加快了老一辈革命家、老干部的步伐,加快了权力向新权贵转移。

(四)

为什么一开始压下谭震林的信?为什么又把信转给?为什么又撕碎他给的信?我始终没有听到的说法,但我以为,压下谭震林的信,可能就是因为“有感情”、想“照顾”,所以不愿意把骂骂中央小组的信转给“人家”,让“人家”抓谭震林的辫子;在得知的态度后,经不住叶群的一再劝说,把信转给,是为了堵“人家”的嘴,是自保心态的表现;撕碎给的信是真实思想的表露――他不愿意把批评谭震林“糊涂堕落”的纸条留给后人,说明他内心是赞同谭观点的。他并不认为谭震林说错了,骂错了。就在20天前,他自己就当面骂过一顿。把信转给不过是做表面文章,指责谭震林有违本心,留存无益,所以把它扯碎――如果是这样预见的,它应验了:十多年后,人们果然谴责落井下石。

那些年,我每天都能收到一摞写给的信件,而挑选出来由秘书讲给听的并不多,因为哪些给讲,哪些不讲,还要听叶群裁决。对这些来信,基本上都是听完拉倒,不表态,不处理。而把谭震林的信转给是我知道的仅有的一次。在得知态度的情况下,这样做无疑是火上浇油,害谭震林。

本来把信压下了,又拿了出来;心里本是“有感情”、想“照顾”,做出来的却是“紧跟”;本不想“跟着讲”,却又违心表态。这反映出中人格和思想的扭曲,反映出“紧跟”的两面性。他企图通过销毁对谭震林的指责慰藉一下自己的心灵,不料却被我把证据保存了下来。

(五)

在史的词典里,“大闹怀仁堂”是“反对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反对、复辟资本主义的”,遭受口诛笔伐4年多。八届十二中全会上,一伙按照的意图,部署各个小组围攻“三老四帅”和所谓“一贯右倾”的、陈云等老同志,甚至把称为“右的代表”,也在讲话中把“”说成是“八届十一中全会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事件”。

“9・13事件”两个月后,1971年11月14日,口头为“”,但却说“是对付、陈伯达、王、关、戚”。说:“那个王、关、戚,‘5・16’,要打倒一切,包括总理、老帅。老帅们有气嘛,发点牢骚。他们是在党的会议上,公开地大闹怀仁堂嘛!缺点是有的。你们吵一下也是可以的,同我来讲就好了。那时候我也搞不清楚,王、关、戚没有暴露出来。有些问题要多年才搞清楚。现在问题搞清楚了,是林支持的,搞了一个什么‘5・16’,打倒一切。”

当年,斥责“三老四帅”时,说大闹怀仁堂是“否定”、“要翻的案”,还说要带着再上井冈山打游击,现在又说“是对付”,似乎王、关、戚的后台不是和中央小组,煽动“打倒一切、全面内战”的,要打倒总理和老帅的也不是和中央小组,“三老四帅”大闹怀仁堂更不是抵制的错误。现在“搞清楚了”,都是干的。当了替罪羊。

自然,不是中的“健康力量”。但是,“三老四帅”大闹怀仁堂矛头所指是和中央小组,是抵制,这是铁的事实,是“”的性质所在。就谭震林的信来说,他之所以把信写给,是因为他并没有把与当成同一伙。信的字里行间,处处流露着对对中央小组一伙人的愤怒和对的声讨。他是向倾诉自己的不解、苦恼、无奈和愤懑,争取理解和支持,而不是“对付”。“对付”之说模糊了“”的性质,不过是维护、维护中央小组、维护错误的一种托辞。结果是,死了,还照样进行,一伙还照样作恶,灾难还照样延续,直至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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