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沈尹默:书法造诣被誉“直入宋四家”,陈独秀却称他“俗气在骨”

沈尹默

当陈独秀和沈尹默初次见面时,陈独秀便毫不客气地对沈尹默说:你的字“俗气在骨”。

一个陌生的面孔,毫不留情的指责,让沈尹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这样刺耳的评价,对于致力于书法研究且已小有成就的沈尹默来说,也不可谓打击不大。

沈尹默少年时期便从褚遂良的《孟法师碑》入门,开始练习楷体。随着日积月累的刻苦练习,沈尹默的书法开始小有成就。

在民国元年的时候,书坛就已经有了“南沈北于(右任)”的说法。等到了20世纪40年代,书法界又有了“南沈北吴“之美谈。

沈尹默的书法字体

甚至于,在沈尹默不断地努力下,他自成一派,最终成为了书法界的泰斗级人物,而且他还与李志敏被合称为“北大书法两巨匠”。

有人说:赵孟頫越过宋唐,直追江左诸贤,是二王之后最伟大的书家。而赵孟頫之后的六百年,唯沈尹默先生之字,有这种天姿风韵。

著名文学家徐平羽先生,就曾这样评价沈尹默的书法:“超越元、明、清,直入宋四家而无愧”。

徐平羽的评价可谓是惊世骇俗,在他的眼中,沈尹默的书法造诣,已经直追苏黄米蔡四人,可称得上是“宋后第一人”。

但是这样的评价,每个人的看法均不同,而沈尹默本人则将这一切的成就来源归功于陈独秀当年的那句“字俗入骨”。

陈独秀

1906年,在杭州教书的沈尹默结识了在同校任教的青年诗人刘季平。刘季平不仅能吟诗作对,在书法上也造诣颇深,他的隶书潇洒飘逸,极其好看。

与他一同在日本留学的陈独秀,就很欣赏刘季平的书法作品。沈尹默和刘季平相识后,因为志趣相投,很快便成为了至交好友。

一日刘季平邀请沈尹默兄弟二人在家中饮酒。三人从日悬中空一直喝到月上枝头,沈尹默因为不善饮酒,在喝到微醺时,便离席回家了。

回到家后,沈尹默诗兴大发,写了一首《题刘三黄叶楼》,刘三便是刘季平,黄叶楼则是刘季平的居所。

“眼中黄叶尽雕年,独上高楼海气寒。从古诗人爱秋色,斜阳鸦影一凭栏”。

酒醒之后,沈尹默将这首诗送给了刘季平,请他评点一二。

沈尹默的书法墨宝

收到友人的赠诗,刘季平喜出望外。

看过之后,他觉得这诗极好。于是,他当场铺纸研磨,请求沈尹默把这首诗写下来,他好挂在书房中。

沈尹默难辞其咎,便一笔挥就,将这首诗写在了纸上,刘季平也依言将其挂在了书房。

不久,陈独秀来到刘季平家中拜访,便在书房看到了这幅墨宝。

他询问好友,这是谁作的诗,刘季平便将沈尹默的名字告诉了陈独秀。

陈独秀问刘季平要了沈尹默的地址,第二天便奔到了沈家,开门见山道:“我叫陈仲甫,昨天在刘三家看到你写的诗,诗作得很好,但字则其俗入骨。”

陈独秀的书法墨宝

未见其人,先听到了如此刺耳的评论之语的沈尹默,一时愣在了原地。后来,回想起这个场景,沈尹默说,当时宛如一记棒喝,只觉得刺耳之极。

当然,陈独秀之所以敢这样直言不讳的评价,也是源于他本身的书法成就就很高。

陈独秀本人爱临碑帖,有事没事就会写上几页篆书。而且楷体、隶书等书法体,也不在话下。更甚者,陈独秀的狂草写得像郑板桥体,也很令人喜欢。

他说,写字就像画画一样,既需要有天分,也需要有一定的功夫。

功夫能够锻炼内劲,天分则能够表现外秀。字要达到这种内劲外秀,那才算有点样子,中看了。所以说,陈独秀对沈尹默书法字体的评价,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一种指点。

不过面对陈独秀如此“不客气”的言论,温雅的沈尹默并没有生气。他冷静下来,想了想,陈独秀的确没有说错。

他那时用的是长锋羊毫笔,执笔的时候手臂不稳,所以他的字确实不够力度,显得馆阁气息太浓。

在收到陈独秀这样的评价后,沈尹默便发奋要好好练字。他拿出清代书法理论大家包世臣的《艺舟双辑》,开始细细研读。

并且,他每天都会拿一刀尺八纸,用大羊毫沾淡墨水临写汉碑,一张纸写一个字。到纸干了以后,再用浓的墨水,执笔临池。

陈独秀的书法墨宝

就这样,十年如一日,沈尹默的笔力愈见雄厚。

沈尹默说:“没有陈独秀的批评,我就达不到今天的水平,也不会有如此高的成就,我得感谢独秀老兄。”

都说学字先做人,对于陈独秀这样一番不加留情的评价,沈尹默在愕然之后,很快便也虚心接受了。

而且两人自此也“不打不相识”,成为了莫逆之交。

沈尹默在杭州教书的期间,两人经常和刘季平等相约往来,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沈尹默的书法墨宝

1917年,陈独秀为创办杂志和编写字典,前往北京募款。在北京大学附近的玻璃厂,陈独秀遇见了沈尹默。

老友重逢,自是喜不自胜。在听说了陈独秀的来意后,沈尹默便积极为他奔波。

正好此时北京大学在招聘文学教师,沈尹默便向当时的北大校长蔡元培推荐了陈独秀。

一听沈尹默的建议,蔡元培立马就答应了,要求沈尹默务必请到陈独秀。

可是到了陈独秀这边,沈尹默却“三顾茅庐”,才终于得到了陈独秀的点头。

沈尹默第一次相请,陈独秀以不曾在大学任教过,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为由拒绝了沈尹默的提议。

不过,陈独秀很欣赏蔡元培的办学理念。

第二次,沈尹默不死心又来劝说陈独秀。这次陈独秀虽有些心动,但他又不舍得放弃自己在上海创办的《新青年》杂志,于是又拒绝了。

知晓了陈独秀顾虑之后的蔡元培,便提议将《新青年》搬到北京,以北京大学作为后援阵地。

所以,等到第三次相请时,还未等沈尹默开口,陈独秀便同意了。

他说自己先试教三个月,不能胜任便回到上海。

沈尹默

就这样,在沈尹默的帮助下,陈独秀留在了北京大学。而沈尹默也成为了《新青年》编委会成员之一。

沈尹默和陈独秀情谊之深,一直延续了很多年。

动荡时期,陈独秀的名字一度成为禁区,但沈尹默却不避嫌隙,常常在文中或者说话时隐指其名。

在他的文章中,他直言写道“遇见一位姓陈的朋友……”,虽未直接写出,但大家都知道是谁。

不过,即使交情再深,对于沈尹默的字,陈独秀依旧持批评态度。

上世纪30年代末,沈尹默惊喜得知了陈独秀的下落,这是陈独秀被捕后,两人首次联络。

沈尹默

难掩激动之情的沈尹默当即赠送给了陈独秀一首诗。

看到老友的诗后,激动之余,陈独秀依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沈尹默的书法,直言:三十年毫无长进。

陈独秀在写给沈尹默弟子台静农的信中评价道,尹默的字功力很深厚,不是一般的朋友能够比得上的。

但是字外无字,和三十年前比,也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所有的二王的字体,神韵犹在欧、褚所临摹的兰亭之下,既然刻意学习,他的字品终究在唐代贤人之下。

在陈独秀看来,沈尹默三十年后的字和三十年前的字丝毫无所变化。不过,这也源于两人书法追求的差异。

两人虽然是莫逆之交,但在艺术观念上,却存在着极大的不同。

陈独秀受康有为的影响,一直以来都推崇魏碑,而沈尹默则是追随二王的书法,坚持帖学,这样的写法在魏碑派看来不免有些小气。

况且沈尹默的书法讲究规律,他的笔法一招一式都很认真,有一种战战兢兢的状态,谨守中锋丝毫不敢懈怠。

“笔笔中锋论”也是沈尹默一直以来所提倡的。

所以,两人不同观念造成了不一样的看法,但总归是同道中人的切磋。

沈尹默的书法墨宝

等到了上世纪40年代,沈尹默不满官场的腐败,辞官归家,开始专研书法。在他勤耕不辍的努力下,他的书法水平终于有了极大的提升,终成一代宗师。

只可惜,陈独秀已经与世长辞,再也无法与他切磋书法,也再无法点评他的书法了。

晚年的沈尹默经历了动荡时期的批判,痛苦万分,直到他最终离世,身上的冤屈都未平反。

一直到沈尹默去世六年后,关于他的一些不实言论,才得以昭雪天下,可惜斯人已逝。

关于沈尹默的书法,虽有陈独秀“指责”在先,但后世之人还是评论颇高。

如今,已经离世的全国文物鉴定小组组长谢稚柳教授,评价沈尹默先生的墨宝:“数百年来,书家林立,盖无人出其右者”。

而同样已故的国文研究所所长林尹先生,称赞沈老先生的书法“米元章(米芾)以下”。

这么多名家的评价,足以体现出沈尹默的书法造诣。当然,每个人对书法的理解和看法都不同,我们也不必迷信权威,站在自己的视角,理性、客观、公正地去看待。

发布于:天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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