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林森浩与黄洋在天堂再做朋友

作者:黎荔

2015年12月9日,备受社会关注的“复旦大学医学院学生投毒案”的林森浩,被最高人民法院下发核准死刑的裁定书,12月11日下午,上海市二中院遵照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签发的执行死刑命令。行刑之前,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安排林森浩与其父亲林尊耀等亲属进行了会见。

血债终血偿,求仁终得仁。一起喧嚣了两年半的校园投毒案,终于以死亡的结局尘埃落定,但对两个家庭不可磨灭的影响相信谁也没法真切理解。林森浩在法律的最高尊严中死了,他在视频里接受采访也就成了留给世人最后的影像。但愿活着的人像他祝福的那样,早日走出仇恨,摆脱阴影,因为生活还要继续。在某种意义上,活是比死更艰难的事。

12月11日,林森浩和林尊耀父子在上海市中二院最后告别。在最后的10分钟里,林尊耀和林森浩隔着一扇玻璃窗,两人离得有四五米远,身后都是法院的人。玻璃窗那面,林森浩的脸在父亲的眼里有点惨白,大限到来之前,他在狱中再怎么苦读托尔斯泰的《复活》和《心灵控制术》,相信还是内心深处有点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导致的黄洋的死亡?为什么两个检验报告的结果不同?”诀别之际,林尊耀还在追问着儿子案件最初的细节,仍不放弃,他告诉儿子,他对案子仍有怀疑。“事情你到底做过没?为什么中间坚持不换辩护律师?”他最想问的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儿子的答复。林森浩只是说,“现在都没用了。”这句话,儿子重复了两遍。他最后对父亲说:“爸,对不起。”临别之际,林尊耀没有跟儿子说出道别的话语。或许是他没记起来,或许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无论网上怎么讨论林森浩作死的过程中,其家人送上了神助攻,林父在这场风波里,拒绝一审律师认罪赔偿求轻判的路线,坚持无罪辩护,以致无法取得被害人黄洋家属的谅解,其后的道歉也已经太迟了,媒体的喧嚣又卷入太深,这样无益于双方谅解,反而把林森浩一步步送上了刑场。然而,当我看到,那最后的父子相见中,眼神黯淡到熄灭的绝望父亲,还是悲悯已经年过花甲的他,亲子舔犊之情,护犊之心,人之天性,与生俱来,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是生死之大事。

惟愿逝者安息,也愿活着的亲人平静下来,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慢慢修复伤痛。在“最后陈述”中,林森浩曾称自己“在思想上无家可归”,并请求黄家原谅。林森浩说:并不奢望结局,如果侥幸还有机会,余生会尽力补偿黄家父母,服侍终老;如果自己还是走了,那也是报应,希望黄家父母好好活着。从2013年4月1日事情发生到现在,争议太多,唯一能肯定的是:林森浩的一时冲动,彻底毁了两个家庭原本的幸福。案件背后,是性命攸关和法律尊严。

林森浩在两位律师眼里性格太直,情智太低,处世不成熟,用斯伟江的话来说,“缺少人文滋养”。事发之前,他看过的人文书籍屈指三本,《红楼梦》、《围城》和《论语》。在理科的世界里,当时那个26岁的情绪并不稳健、人格也不平衡的男生,并不知如何在世俗世界里处理好人际关系,他认为的“玩笑”、恶作剧,夺去了一个年轻的生命,而他也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偿债。作为在大学里教文学艺术美学的老师,我真害怕身边经过的学生身上就隐藏着一个林森浩,在他们冰冷的理性世界里,只有编程语言的0和1的区别。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努力工作,才能让更多理工科学生了解对生命的敬畏,对人情的感知,对美的欣赏与追求。我只拥有极其微薄的力量。

目送两个孩子离去的、他们曾经的母校在颤抖,复旦大学在此案的处理全程中有太多值得诟病之处,我们每一个现在或即将为人父母者也在无言颤抖。智慧、能力或品德,这些东西都是无法量化的。所以,古时代的科举,现在的高考,完全是一套与孩子品德能力无关的筛选方式。所谓的学霸,只是他最擅长玩这种筛选游戏罢了。已成为中国社会转型期矛盾泄洪渠之一的高校,从马家爵到药家鑫到林森浩,一次又一次校园颤抖。敬畏生命,其实是每一个合格医学生的“第一道考题”。如果没有对人性的尊重,手术刀和屠宰刀没有任何区别,一个对生命漠视的医学院高材生,一个认为“朱令案”至今未破心存侥幸的精致的功利主义者,让我们这些从事高校人文教育的所谓“灵魂工程师”颤抖。这无疑是一个悲剧,是黄洋家庭的悲剧,是林森浩家庭的悲剧,是复旦大学的悲剧,是中国家庭教育的悲剧,是中国学校教育的悲剧,也是中国舆论的悲剧,更是整个社会的悲剧。

对我们每一个人而言,没有了生命,就没有了一切。世界上最大的罪过,就是将生命无辜剥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林森浩案中体现了么?黄洋的父母在死刑执行后是否放下了饮恨?林森浩的父亲回去以后会不会羞愧抑郁直至终老?推崇“自由精神”的复旦怎么反思所培养出来的视人命为草芥的高材生?我们这些连续看戏长达两年半、互相板砖、猜结局抠剧情的围观者,别忘了我们也是同在局中的身负原罪的人。

别问我恶类或善类

我只是渴望飞的哺乳类

善恶的分界 不是对立面

而是每个人 那最后纯洁的防线

都逃不过考验

这是黄洋留下的最后的微博消息,这是一段歌词,却莫名地成了他生命最后的注脚。似乎也是对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伦理和人性底线的警示。人,真是一种平等的动物,无论你是文臣武将、英雄豪杰,还是市井小民、蝼蚁之辈,我们所有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收获一口棺材,变成一缕尘土,仅此而已……不管是多强的人,终究会被死亡所打败。愿天堂中曾经的室友黄洋与林森浩,他们俩人,一因抢救无效死亡,一因犯法伏法,不论是怎样一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他们都不是正常的离开这个世界,在世界的另一端,放下所有纷纷纭纭、恩怨交错吧!再一次相信爱的力量。能够超越生死的,在于灵魂是否已得到救赎。

惟愿社会越来越美好,人与人之间坦诚互爱。用美好的眼光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是美好的,用没有受到过伤害的孩子般的眼神看人类,人类就是纯洁的。

黑暗里谁还不睡 黑色的心情和斗篷假面

黑夜的黑不是最黑 而在于贪婪找不到底线

脚下是卑微的街 我孤独站在城市天际线

别问我恶类或善类 我只是渴望飞的哺乳类

善恶的分界 不是对立面

而是每个人 那最后纯洁的防线

都逃不过考验

有没有一种考验 有没有一次淬链

拯救了世界就像 英雄电影 情节

有没有一种信念 有没有一句誓言

呼唤黎明的出现

呼唤黎明的出现

呼唤黎明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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