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士——米克尔森

这项运动的漫长历史中,没有几位球员像菲尔·米克尔森那样受到观众和其他球员的爱戴。但即使左手王这些年来让一切都看上去那么容易——获胜、热情、反物理的高抛击球——他仍然决定要强硬。

圣达菲牧场是圣迭戈北半小时车程的一个山顶村庄,就像是阳光普照下的世外桃源。5月底的一个困倦的周一早晨,拥有敞篷宾利和漂亮的特斯拉的中年男子,穿着短裤和拖鞋从主干道款款而至,开着一辆意料之外的车:一辆黑色的高尔夫球车,后面还绑着一个凸出来的黑色皮质巡回赛球包。他戴着一顶私语石球会的帽子,拿着一个巨大的雪人保温瓶。走进波希塔诺咖啡店,这是家美食殿堂级咖啡店,咖啡师打量着这位友善的主顾,问道,“还是老样子,菲尔?”

简短的点单之后,5杯意式特浓咖啡与菲尔·米克尔森在1英里外、自己地中海风格的家中煮好的咖啡混合在了一起。菲尔对待自己的咖啡十分严格,而且在“调酒师”的帮助下,混合了药物的饮品,据菲尔称能加强自己的免疫系统,并通过减轻炎症帮助自己提高训练效果。其中包括了粗磨耶加雪啡咖啡、杏仁奶、肉桂粉、可可粉、胶原蛋白,以及从椰子中提炼的中链三酸甘油酯(MCT)。“我这个年龄,最重要的就是恢复,”今年48岁的米克尔森说道。“要有能力按照你需要的去练习,或者按你必须的去锻炼,你就要复原。而在这个年纪,复原的时间要长一些。”这并非是这位名人堂成员夸大其词:当天早晨,他5:30起床去健身房,随后是1个半小时的短杆击球练习。

菲尔坐在了路边的一张桌子旁,更便于喝自己的咖啡,并接受“朝拜”。他沉浸在思念中。他的妻子艾米在这个国家的另一端,在布朗大学帮他们的刚结束大学一年级生活的大女儿阿曼达搬宿舍。像她的父亲那样,阿曼达性格温和,爱好广泛,她目前的专业是埃及学。“她说布朗大学是第一个大家能‘懂’她的地方,”菲尔说道,不过,在惊讶于自己女儿智慧喷发的同时,他渴望全家人重聚在一起。索菲亚,学习跳舞和艺术,即将结束高中二年级。她已经有了驾照,还常常送自己的弟弟伊万上学。今年高一的伊万已经去了编码营,他定期发布自己开发的视频游戏。失去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工作”让菲尔有些难过——他喜欢那个开车时和孩子闲聊的机会。不过,那些要上学的清晨,他依然偶尔能以孩子们喜爱的早餐店诱惑他们。菲尔朝那边指了一下,视线之外的餐厅有极好的松饼。

很难相信,那个面带俏皮微笑,T恤领子竖起,大学一毕业就赢了一场美巡赛的风云人物,如今竟几乎要变成空巢老人了。不过,尽管也许面对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们,他有些伤感,但菲尔无法掩饰自己对进入人生下一阶段的激动。他和艾米已经在目前房子的旁边买下了一块地,他们会在那儿建一座小一些,但更温馨的房子。除那之外,“我期待着再次与艾米约会,等孩子们都离开家之后,”菲尔笑着说道。“我们想环游世界。我们的计划是在很多特别的地方住上3到6个月。那会非常有意思。”

现在是上午10点,而菲尔的肚子却饿得咕咕叫,所以,我们跳上高尔夫球车前往他的另一个家,桥梁高尔夫俱乐部。毫不意外,他的球车并不是普通的球车,而是马力增强版,配有卫星电视,时速能达到50英里。“别担心,这很安全,我是个保守的司机,”他不太令人信服地说道。我们急速穿过乡村,经过大片土地,点缀着几匹正在吃草的马。每个道路转弯时,车轮都会发出嘶吼,而菲尔因为我没有在转弯时适时地侧身警告了我。

在桥梁俱乐部,他和每个服务生和杂工打招呼,而且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尽管我们俩人都不是千禧一代,我们还是点了鳄梨吐司。菲尔对健康饮食和健身的热衷——他是跆拳道黑带——是在他40岁时开始的。“如果回头看我2005年在巴斯特罗赢得PGA锦标赛的时候,我那时比现在重15磅,我看上去糟透了,而现在,我老了13岁,但状态更好。我对自己的照顾更好。我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更棒了。”

今年2月,菲尔在墨西哥城取得的世锦赛胜利,结束了他将近5年的冠军荒,尽管他在2014年PGA锦标赛、2015年美国大师赛和2016年英国公开赛上确实打出了-14杆,甚至更好的成绩,但那三次,他都被历史性的时刻打败了。在墨西哥的胜利是他职业生涯中的第43次(冠军总数排名第9)。菲尔常常说赢得第50次冠军,可能要到50多岁。他已经享有整个体育界几乎无人能超越的卓越成就:作为亚利桑那州的一名大学生,他曾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球员之一,而三十年后,他在这项运动中仍具相当强的竞争力。(尼克劳斯1960年出道,作为一名20岁的业余球员,他差点夺走美国公开赛的冠军,但1986年,在他庆祝自己美国大师赛的胜利之后就再也没赢过。)如果2006年,菲尔在翼脚的最后一洞能打博基,那会是连续三场大满贯赛胜利;他称之为“自己的最佳战绩”。不过他这样说道,“我事实上真的确信我现在比那时打得好。那是否意味着我会有收获了?我不知道。现在有一大票球员,他们的击球距离比15年前的球员远得多,还有速度和优秀的指导,他们是比15年前的我们更优秀的球员。那么,这会转化成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确信我还能赢两个大满贯赛(冠军)。我得说,对我来说,赢大满贯赛比常规赛要容易一些。原力并没有那么重要,经验更重要。”

他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去接电话。那天,谈判激烈而沉重,那是一个涉及重金,为电视转播而设置的,将在几个月后进行的与泰格·伍兹对抗的比赛,比赛将在万众瞩目的拉斯维加斯举办。菲尔和泰格都在南加州的郊区长大,他们相差5岁,相距不过100英里。他们之间的对抗几乎伴随着他们整个职业生涯,不过,这次价值1000万美元的生死决斗诞生于4年前,苏格兰的一个无聊的媒体中心。2014年莱德杯,美国队失利后的那个火药味十足的时刻——过去7届莱德杯,输了6次——菲尔加入了声讨汤姆·沃森领导失误,以及美国PGA官僚主义对其纵容的队伍。泰格没有参加那次比赛,但他很乐意签署加入莱德杯特遣队,这个队伍,按照菲尔的评论,是匆匆组建的扭转颓势的力量。伍兹和米克尔森是特遣队中占主导地位的声音,而这次思想的碰撞,开始了高尔夫运动中最闪耀的巨星间迟来的友谊。

2015年初,当泰格饱受切击易普症的折磨时,菲尔伸出了援手。鉴于他们之前的冷淡,这是出于深切同情的举动。整个2016年,他们保持着稳定的联系,同时交换有关那年莱德杯的想法,泰格是那届莱德杯的副队长,菲尔是组长。在黑泽丁的那周,米克尔森清楚自己的声誉正岌岌可危,他被伍兹积极的支持深深感动了。“对任何事,他都是重要的一部分,”菲尔这样说道。“他作为副队长十分出色,因为他非常注重细节。队员们都听他的,尊重他。他们带着尊敬和崇拜的心情看着他。他说事情时,非常认真。因此,让更多人听到他的观点和声音对我们(2016年)很重要,而且以后也是这样。”

他们之间的友谊之花自那时起绽放开来。菲尔在墨西哥时,每轮比赛之后,泰格都发信息鼓励并支持他,比赛结束时,他又发来诚挚的祝贺。当然,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总是这么甜蜜。私下里泰格和菲尔都是挑刺儿的翘楚,但米克尔森常常被对手竖起的大拇指弄得哑口无言。“最难的就是他有王牌:他的职业生涯纪录。是吧?”菲尔说道。“不管是14个大满贯赛冠军,79次获胜,还是无数次年度球员、联邦快递杯。他有所有的王牌。所以,在我挑战的时候,我得非常小心,还要有策略,因为如果我抛出什么,结果他有王牌,你懂的,那立刻就让我没词儿了。”

这种升温了的友情将在今年的法国莱德杯上展现。他们2006年那次著名的冰点配合,是毫无头绪的队长哈尔·萨顿扔给他们的,但这次,菲尔和泰格会准备得更好。他们在今年大师赛上的练习轮——难以置信,他们在巡回赛中首次同组练习——并非偶然。与往常一样,菲尔全方位备战。他一直到大师赛的那个周二,在全世界的瞩目下,换上了正装衬衫,为新合作伙伴带来更好的印象(不过,菲尔称他总是喜欢看博比·琼斯和沃尔特·哈根,以及他们那代人的老照片,他发现他们穿的长袖、系扣衬衫看起来相当时髦)。

他还有其他自己喜欢的项目,尤其是今年夏天即将开业的,在卡尔加里郊外他设计的球场。如果你想让菲尔脸红,那就问他这个球场的名字:“嗯,不是我选的。业主定的。我的意思是……球场的名字……他们叫它‘米克尔森国家球场’。”

桥梁球会餐厅里巨大的电视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关于自己的电影《15:17到巴黎》的采访,这引起了菲尔的兴趣。弹窗中只有各种批评的言论,但他说,“我真的很喜欢。当然,我不算是很好的电影评论者,我不苛刻。我都喜欢。除了有些获奖电影,比如《水形物语》——我只是不在意那些。我其实和克林特吃过一次饭,他大肆赞扬《爱乐之城》。因此我去看了,而我觉得,‘这太可怕了。这是我看过的最差的电影。’所以,很显然,我的电影品味不算太好。”

我提到,几周前,美国高尔夫频道的评论员布兰德·钱布利在推特上发布了对《爱乐之城》热情洋溢的赞赏。

“哦,看吧,这就是完美的证明,因为他和我在任何事上都看法不一致,”菲尔说道。“我本来担心你会说我们对某些事情感觉一样,那会让我陷入一个死循环。”

我问他和布兰德是否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往。“我喜欢那些推进这项运动的人,”菲尔说道。“当我们一起在高尔夫圈内时,我就看到了这点。我们都希望发展这项运动。我们都希望它更好。我感觉他的评论事业是建立在诋毁别人基础上的。不过我不在意这点。我喜欢那些有助于推进这项运动,并宣传运动本真的人,而不是那些诋毁、嘲笑别人的人。”

刺耳的话语在空中飘荡,因此,我迅速问到他对自己的前任球童吉姆·麦凯(“骨头”)成为NBC/高尔夫频道的解说员怎么看。“我其实还一直没机会真正听他的解说,因为我一直在比赛。但从听到的评论看,他真的很出色。而且人们喜欢那种不一样的视角。他看上去也真的非常开心。”

他是否想念他曾经背包的日子?菲尔不愿说,更愿意谈论自己的新球童,他的弟弟提姆。

“他极其有趣,”他说道。“我们的幽默点非常相似。我们总是同时说出同样的话。所以,很自然,我觉得他特别好玩。我们在一起有着难以置信的默契。我们合作很愉快,不过,除此之外,我们更享受在一起的时光。”

他们的合作在墨西哥城的第72洞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当时菲尔面对这个生死攸关的3英尺推击,从而将比赛拖入延长赛。“我当时站在果岭后面,他走过来到我身后,在我耳边轻声说。他没有打扰我的注意力,他只是说出了我当时脑子里想的话:‘控制呼吸,与目标联系在一起,与洞杯联系在一起。’那就是我当时脑子里想的。所以,他和我惊人的同步,而那让我发挥出了最佳水平。”

“做了很长时间大学教练之后,他非常清楚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保守的策略。而且他能看出什么时候我的状态神勇,什么时候我应该放手一搏。我会问,‘弟弟,你喜欢用什么球杆在这洞开球?’而他会说,‘你的开球一直很棒——为什么要选1号木之外的球杆?’那让我充满了自信。但如果我打算用的球杆或击球策略不是那么明智,他只要对我说一句话:‘哥哥,这不合算啊。’那就是他要说的。你选用的词语和你沟通的方式会引起某种回应。如果他这样对我说,‘这完全没道理啊,’这会引起我的逆反心理,会有那种做给你看的反应。不过,不能做不合算的事会引起我的共鸣,并迫使我重新考虑风险/回报。这是很小的事,但很有力量。”

聊天的话题很发散。菲尔的脑子就像是百科全书——一会儿,他会抛出数据,比如地球人口以每年1.9%的速度增长,所以每40年人口就会翻一倍,或者直到这种增长无法继续下去。他会短时间迷失在时间旅行和黑洞那种我真的接不下去的话题中,另外,他还不经意地提到,再过20年,他认为人类会将火星“地球化”,他盼着到时去一趟。偶尔,他会拿过我的电话,按下录音的暂停键,然后给我爆些猛料。在球员锦标赛和纪念高球赛中间的这两周空档中,他看上去完全放松了下来。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享受他的常规打球上。他会开车去特曼库拉和汤姆·佩尼斯在熊溪混在一起,或是去尔湾跟布兰登·斯蒂尔、约翰·马林格,还有卢克·李斯特一起在绿茵谷打球,又或者请查理·霍夫曼来桥梁。“你只是想要竞争,”他说道。“互相挑衅、打赌,所有一切——那就是乐趣。”但一如既往,菲尔会找到别人的优势。“当你和卢克·李斯特打球时,你意识到他的开球有多么出色,以及你自己有多大的提升空间,因此,事后我回到家,会就此练习。和汤姆·佩尼斯打球,会发现他的挖起杆非常优秀,好吧,我的距离控制需要更好。这些就是给你如何去提高的指示。”

菲尔开始描述一种华丽的推击练习,随即他放弃了,说道,“我们进去吧,我做给你看。”桥梁是一个不用给小费的地方,但他还是周到地在桌上留下了几张2美元面值的钞票。又是一段生死时速般的高尔夫球车驾驶,突然,我们就到了菲尔的家。看起来像是意大利式的别墅,各种风格的石头建成的房屋,其间有漂亮的景观小径连接在一起。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后院的练球设施,各种草种的果岭,不同沙子的沙坑,还有一系列人工草皮的推击果岭。要想练长杆击球,菲尔会直接击球越过一座作为员工办公室的石头房子,进入后面的空地。我问他是否有过打薄了,结果打中那座房子的时候。他看着我就像是我长了三个脑袋。也对,名人堂成员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我们来到人造果岭,菲尔提醒说一个设置了两种切击角度,第二个有三个角度,而第三个有四个角度。每个果岭的洞杯周围都被小球环绕,接着菲尔转着圈逐一击球,演示球是怎样以不同的角度进入洞杯的。他让自己习惯于这些变化轨迹的感觉,随后,一旦走上赛场,在标明了每个果岭走势的果岭图的帮助下,他就能破解任何推击将如何行进的密码。我一直认为菲尔的短杆击球是纯粹的艺术——谁又知道其中有这么大的科技含量呢?

现在已经是午餐时间了。菲尔还要打几个电话,索菲亚和伊万很快就放学回家了。因此,我们跳上球车,回到圣达菲牧场中心,我租来的车停在那里。我感谢他为此留出的时间。“这不算太痛苦,”他谎称。然后,他转身向回家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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