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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花

南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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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茅草花

●朱雪飞

夏日的乡间,茅草花绽放,白色的,毛茸茸的,连成片,迎风飞舞,蔚为壮观。

这气势曾吓倒了晋国的军队。

春秋末期,吴王夫差布下白色、红色、黑色方阵,和晋国交战,出奇制胜。那白色方阵,望之如荼,那红色方阵,望之如火。这荼,就是茅草的白花。如火如荼的吴军,让骁勇善战的晋军乱了方寸。

只是,我们这些乡下孩子,不识这“荼”的壮观和气势。我们只晓得嫩的茅草花好吃,好味。

茅草花,又叫茅针。春日,初生的茅草,密密地长着,田间陌上,沟壑河滩,都能找到它们小小的身影。过不了多久,茅草的两片叶子之间长出一条肚子微鼓、头尖如针的芽,剥开,里面有一条洁白的、软软的东西,那就是茅草的花穗。花穗能吃,吃起来绵绵的、甜丝丝的,有青草的香,有野味的冽。

“打了春,赤脚奔,挑荠菜,拔茅针。”乡下的孩子,自有上天的恩赐,这茅针也是春日的礼物。

菜花开时,茅针最嫩,老家称“菜花茅针”。放了学,三五个孩子一起,蹲在路边或田埂上,埋着头,在草丛中找茅针。找到了,揪住茅针的上端,轻轻一提,或捏住根部轻轻一拔,茅针就从茅草肚子里起来了。手握一把茅针,边走边剥边吃,那是最快活的一路。

茅针处处有,但最嫩最长最肥最靓的茅针往往长在坟头。大人们说,坟头的茅针不能吃,吃了鼻子要淌血。而且,坟滩上有鬼。

我们害怕淌血,更害怕鬼。

但被春风吹得跃上跃下的茅草,实在让我们眼馋。我们暂时忘记了对鬼的害怕,瞒着大人偷偷去。

胆大的,爬上坟头顶去拔茅针。胆小的,就在下面茅草丛中拔。拔到又长又嫩的茅针,不再欢呼,只悄悄地给对方看一眼。

这样的冒险,我只试过一次。茅针诱人,但大人们嘴中的鬼,更是怕人。我拔几下,就站起来,回过头看看身后有没有那个可怕的东西跟着。

在坟头拔茅针是一种冒险,吃,更是一种冒险。吃过以后便是忐忑不安,怕鼻子里淌出血来。但竟然没有淌。

菜花结籽,茅针开始变老。老了的茅针肚子鼓鼓囊囊,松松垮垮,仿佛是饮食没有节制的中年人的肚子。花穗也变了颜色,灰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紫。变色的同时也开始发硬,失去了弹性,如旧的棉絮。吃起来满嘴是渣,味同嚼蜡。再老,花穗钻出茅针的肚皮,成了白色的茅草花。大人们告诫我们,开了花的茅针不能吃,吃了耳朵要聋。真的,假的,没人试过。

“田埂上,拔茅针,后拔老,先拔嫩。”那老的,是那茅根。茅根很长,一节一节连在一起,洁白如玉,且甜丝丝的,颇有嚼头。在广东,有一款红萝卜竹蔗茅根水,十分家常,有止血、凉血、清热、利尿的功效。

又到了茅草花开的季节了。家乡的田野里,又该是一片一片如雪的茅草花了吧?只是,不见了那些乡下的孩子们,茅草花开得也有些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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